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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F大逃猜——Léon】

【SF大逃猜——Léon】

*选材电影为《léon》(译名:这个杀手不太冷)

*电影原剧情有修改,毁灭性OOC

*SF(♀)向

*禁止转载 喜欢的话可以小红心一下

*请尊重文手的劳动成果,友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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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高谈阔论的可怜演员,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

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

——《马克白》


(一)

“......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

少女低着头,下垂的发帘把最后一点阳光也推开,她眼眸垂着,在阴影里隐约露出些虚影般的蓝色。

她在念怀中书籍的句子,声音很轻,却在尾句时折成嗤笑声,满满的嘲笑意味,简直不像自她口中发出的。

厚重的书籍被少女用堪称粗鲁的方式合上,在落针可闻的图书馆抛了颗炸弹,周围人皆抬头望去。

Frisk也抬头,窗外一抹红色从她视线里擦过,她这才恍若觉察失态般朝他们投去歉意的目光。

图书馆便又恢复安静,Frisk起身,快步离开。

在看到图书馆外那棵小小植物的时候,Frisk还是忍不住慢下了脚步,蹲在它旁边伸手摩挲它的叶子。

小番茄是生命力很顽强的东西。作为植物繁殖方面的标准门外汉,她不过看了几本书,扦插、分株、播种一股脑试过去,想着能活下来一株也好——而它们竟全活下来了......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走在校园里,格外显眼的不是花,反而是偶然一遇,红果翠叶的小番茄。

只是,前一阵连着下了很久的大雨把多数的小番茄树都溺毙了,现在只剩下这一棵。

Frisk伸手揪下来一颗圆润的果实,擦了两下放进嘴里。

.....真酸。

说真的,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喜欢番茄酱。就像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再救她——明明他有深爱的人。

......也许就像他说的,她太像了吧。

Frisk又揪下一颗小番茄,这颗比刚才的更红,她的脸在上面被映成滑稽的鱼眼状。

......当初她说出“我爱你”的时候,脸上可有半点这样的红色?

Frisk蹲在原地盯着手里的番茄,想了好一阵也没想起来,就模糊的印象来看,约莫是没有的。

“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

她把小番茄揣到蓝色外套的兜里,起身时腿有些麻。

她顺了顺身上天蓝色裙子因蹲下而生的褶皱,抬头看。视线里,太阳已经转到地平线之下,星星们乱哄哄的现了身形。

......多好的名句啊。

天空永远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会去记得它每一刻的样子。只有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说得慷慨激昂,记的慷慨激昂。



(二)

老公寓里的楼梯曲折盘旋,Frisk坐在地上,把腿从护栏的空隙间伸出去,无意义的晃荡着。她头靠着栏杆,看着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身影提着两瓶番茄酱往楼上走。

他是她的邻居,是个只有骨骼的骷髅怪物,脸上常挂着副懒懒散散的咧嘴笑容。

Frisk指尖夹着根烟,她透过面前与空气纠缠的白蒙蒙的烟雾看骷髅慢慢走上来。

她还记得他刚搬进这栋老公寓时的情形。

那天他带着巨大的箱子和一盆小番茄树穿过走廊时,家里人正从外面回来。

他们对怪物将要成为自己的邻居这件事颇为反感,于是都带着不屑的表情进了屋,只有Frisk和她才四岁的弟弟还在走廊上,看着那个骷髅怪物走向走廊尽头。

弟弟什么都不懂,拉着她的手问她怪物是什么。

......那时候她怎么和弟弟说的来着?

噢对......她说“怪物和我们一样,是智慧而美丽的生物,我们与他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那骷髅似乎愣了一刻,随即把门合上。

隔壁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正下楼,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想到什么般又无奈的摇摇头。

Frisk知道她为什么只是摇摇头——这样的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老奶奶一定会对他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但她不一样,她是Frisk,善良的,会宽恕别人的Frisk。

骷髅慢慢走过来,Frisk把手里的烟放到地上,扯了扯外套的袖子遮住手背上的乌青,笑着回头:“Hi.”

“hi,kiddo.”他停步,扫了眼她身边仍未熄的烟,又看她脸边的红肿,“镇痛?”

“不全是吧。”Frisk垂着眼帘,略微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怎么弄的?”骷髅看着她,仿佛是为了缓和有些僵的气氛般,朝她阂上半边眼眶,“heh...我要是不问你这个问题而是自己想的话,就要变成真正的〔bonehead〕了。”

“噗,”Frisk被他略带自嘲的双关逗笑了,想了想,“我......骑自行车的时候摔倒了。”

或许是说谎心虚的缘故,Frisk总觉得他的笑容带了点别的意味——不过本来也是,老公寓的隔音那么差,家里的那些事谁不知道。

他倒是没多追问,抬脚又准备走。

“那个......”但Frisk开口,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烟,“这件事你能不告诉我爸吗?”

骷髅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微点头后离开。

Frisk看着他走进走廊尽头的屋子里,而同时,伴随着几句吵吵嚷嚷的对话,她家的门开了。

父亲和另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似乎争辩着什么,看父亲的表情是已经在愤怒之中了。

Frisk把烟从护栏上扔下去,掏出根棒棒糖来吃,同时偏着头去看——她之前在外面,不知道家里来了人。

和父亲一同出来的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身驼色西装的男人,在两人激烈的争论中,连离得远远的Frisk都听见“纯度”“掺兑”的字眼,那个人却恍若未闻般背对着他们。

估计又是和“白粉”有关的事情。

终于,与父亲争辩的男人站到那个人身边和他说了些什么,于是他回过头,走到父亲面前,凑的极近的对着父亲开口。

Frisk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紧张,汗水几乎淌满了他整张脸,可她更在意的是那个男人——在某种几近病态的笑意盈盈下,他眼里满是诡异的光,嘴唇一开一合,仿佛在念来自地狱的审判词。

只是他似乎无意久留,说完话就转身朝楼梯这边来,先前那个男人也跟上,徒留汗如雨下的父亲在原地。

Frisk赶紧转过头看楼梯最下方,也看着他们一点点离开。

而父亲僵在原地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冲到楼梯边上喊:“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勾兑!你们他妈的自己找去吧!”

说完似乎还有怒气,转身问她:“你不做功课坐在这里干什么。”

Frisk垂着眼帘看地上:“写完了。”

他便伸手朝她脸上呼了一巴掌:“是吗,那你就进去帮你姐姐收拾垃圾!”

Frisk朝屋里跑去,听着父亲站在护杆前点了根烟,嘴里嘟囔着:“去他妈的明天正午......”

她知道父亲在因为“白粉”的事情恼火,也知道那是犯法的,而她或许应该去警察局。

只是......她是Frisk,善良的,会宽恕别人的Frisk。

Frisk进到屋里,火辣辣的痛感似乎刺激得她视觉都清晰了——她看见走廊尽头的门上,可拆卸的猫眼取掉了,然后又在这一刻从室内放了回去。

她是Frisk,善良的,会宽恕别人的Frisk。

那时候,骷髅怪物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种族特殊的邻居;是偶尔遇见只有一两句话,冷眼旁观的过客。


(三)

自昨天那两个男人来过之后父亲似乎就格外暴躁。

Frisk站在栏杆边思忖着,手胡乱擦两把脸上的鼻血,余光瞥见骷髅怪物正从楼下走上来。

直到他经过她身边时她还没能擦干净血,而怪物站定,递给她张手帕。

“......谢谢。”Frisk接过,一点点擦着有凝结征兆的鲜血。

虽然相交甚少,但Frisk多少感觉得到,这骷髅总持着一份说不上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与人交流的随意懒散,但他此刻开口却是认真:“你不能这样善良。”

Frisk抬头看他,他还是那张笑脸,只是看起来没有丝毫笑意。

“手帕你留着吧。”说着他转身离开,仿佛没说出刚才那句话。

Frisk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手帕,几次张嘴,最后还是开口:“...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always like this.”那蓝色的身影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Frisk握住栏杆:“Hey.”

骷髅回头看她,她迎着他的视线微笑:“我要去买点吃的,需要我帮你带点番茄酱吗?”

他似是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点了头,Frisk冲他笑一笑,不管脸上还有血污,蹦跳着往楼下走去。

她走出公寓的时候,极远处有钟缓慢的响了十二下。


电梯门一开,Frisk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浓重的血腥味布满了整个走廊,她家门大开着,边上站着个高个子男人,正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她。屋里有人在说话:“Benny,把厨房掀了也要给我找出那些东西来!”

Frisk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往前走,路过家门口时看见血泊里一只肥厚而结实的手扒着地板,差一点能伸出门口。

Frisk抱紧了怀里的袋子——那只手打过她无数次,她认得。

她还在继续往前走,直到听见屋里有人喊:“Norman!你疯了吗!你杀了一个四岁小孩!”

Frisk脑中“轰”的一声。

身后那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她,Frisk机械似的往前走,仿佛只顷刻,泪水淌了她满脸。

但她还是一直走着,最后停在走廊尽头。

Frisk按下门铃,没听见移步的声音,看来他就站在门后。

门上的猫眼把她的哭脸映得扭曲,不知道门内怪物看了是否想笑。

“Please open the door...”她又伸手按了一次,声音颤抖着,“please...”

身后人灼灼的视线快把她后背灼伤,痛苦和恐惧占据了她的心脏,Frisk努力稳住自己的腿好让它不颤抖。

她记不得自己按了几下,只知道在她几乎听见身后人抬脚的声音时,门开了。

门开了。

屋里很亮,光打在她脸上,仿佛连她全部的恐惧和痛苦都消的一干二净。风吹来骷髅身上雪一样的气味,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一时也闻不到了。

骷髅把她带进屋里,把所有的危险和噩梦都关在门外。

Frisk看了一眼仍站在门口的骷髅,有些怔怔的把番茄酱和食物一一放进冰箱里,然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骷髅缓慢而无声的看了看门外,这才又走回来,坐到她坐着的椅子对面,拿起桌上的番茄酱喝了几口。

他家里窗户没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着飘起来,Frisk低头,光滑的桌面映着她的脸,还看得到弟弟给她擦的药水的痕迹。

Frisk的眼泪无声的滑下来,骷髅把盛番茄酱的玻璃杯放在桌上:“你叫什么名字?”

“Frisk.”她垂着眼帘,轻声。

“kiddo,”他却并没有叫她名字,“我认为你没必要这么伤心。你的家人......他们对你并不好,不是吗?”

Frisk抬眼,正对上骷髅的眼眶,他正盯着她看,不知道是看她额角被拳头打出的红肿,还是看她被墙壁磕到的嘴唇。

她眼睛天蓝,此刻蒙着一层水雾:“我不是为了他们伤心......我只是容忍他们,有时候我甚至没把他们看做家人。”

Frisk顿了顿,忍不住哭起来,话都说的断续:“但是我弟弟,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他只有四岁......他们为什么杀了他......”

骷髅伸出手骨碰了碰她的头发:“hey,kiddo,别这样,你会让我误认为我的〔骨〕道热肠换来了眼泪——还是一〔骷髅〕子的。”

明明是烂透了的双关笑话,Frisk仍然破涕为笑。

——从来没人关心她会不会哭。

而对面的骷髅也仿佛放下了心,收回手去拿玻璃杯。

“你叫什么名字?”Frisk看他。

“sans,sans the skeleton.”Sans说着,又喝了一口番茄酱。

Frisk支着下巴看咧嘴笑着的Sans喝番茄酱,不知怎的,轻声道:“...cute name.”

Sans一口番茄酱呛住了,溅了一下巴的红,他看她一眼,随意拽一边的纸巾擦了擦,片刻后问她:“你有其他人可以求助,或者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Frisk摇头。

他叹了口气,拿起已经见底的玻璃杯:“我再去拿点番茄酱。”

Frisk伸手抽了两张纸擦刚才桌子上溅到的番茄酱,同时注意到了纸巾旁放着的一颗子弹。

她看了眼没声响的走廊,又看了看纸巾盒旁立着的大箱子,伸手打开,一时间愣住了——箱子里是各种型号的枪支和子弹。

而Sans很快回来了,他把玻璃杯放在一边,合上箱子,扭头看她,声音有些凉:“别碰这个。”

Frisk觉得他黑洞洞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点蓝色,可现在不是注意那个的时候:“Sans,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清道夫,”Sans倒是没什么回避的意思,把桌上那颗子弹拿在手里掂量着,“也就是杀手。”

Frisk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Sans领她进了卧室。

“kiddo,你睡这里,”Sans帮她把被子放在床上,“这几天你可以住在这里好好想想之后的去处,但是,你不能跟着我。”

“......可是,”Frisk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抓住衣袖,声如蚊细的喃喃着,“我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kiddo,谁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你早晚得学会一个人活着,”Sans发出薄薄的嗤笑声,坐到她旁边,蓝色帽衫外套的拉链摇晃着,“而且我是只老怪物了,不能陪你很久。”

“他们说怪物的寿命很长。”Frisk抬头看着Sans,一时竟忘了自己的本意是要他允许自己跟着他。

“是很长,可是一样会死。”Sans用指节撑着下巴,偏头看她,“如果你需要什么人陪伴的话——学校,工作的岗位......你是人类,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类,不是吗?”

“可他们没有救我,他们只是说我善良,”Frisk低头看自己的膝盖,“他们只会看着——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类,但没有一个会伸出手来帮助我——也没有一个人救我弟弟。只有你救了我,所以,Sans......我很感激你。”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天蓝的眼睛清澈,仿佛藏了阳光。

“你是很善良,”Sans伸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背,面上笑容的弧度一点没变,“只是不能太善良,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救你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Frisk顿了顿,轻声的,试探一般发问。

“我以前——有一个爱人,你和她很像,都善良得过分。”Sans停顿片刻,用了讲故事的口吻,故事却简短的可怕,“只是后来,她被人杀了。我杀了害她的凶手之一,然后变成了杀手——现在我都还在找剩下的凶手,只剩一个了,那是个狡猾又不好对付的家伙。”

“你是说......”Frisk抓着衣袖,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轻声喃喃,“你做杀手......是为了她?”

“嗯。”Sans点头。

“那么......Sans,你救我,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影子吗?”良久的沉默后,Frisk轻声。

“......也可以这么说,在某些方面,你们实在太像了,”Sans的话语渐渐染上了回忆的意味,却立刻打住话题,“——好了,很晚了,kiddo,你该睡了。”

Frisk胡乱应了一声,在床上躺好,看着Sans的身影被光拉扯着,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久久没有睡着——这一天实在是太可怕了,弟弟的死亡,险些丧命的恐惧和被作为影子而救的复杂情绪纠缠着她的心脏,最后入她梦里。

她梦见弟弟满身枪孔血流满面,而父亲拿回了新的“白粉”,她一如既往的沉默,楼里的邻居夸她善良,却没人看见惨死在走廊里的她的弟弟。

Frisk醒来时,Sans正把小番茄搬到窗边吹风,见她醒来,他开口:“睡得好吗?”

“嗯,”Frisk点头,走到他面前,“Sans,你能帮我杀了那些杀我弟弟的人吗?”

“nope.”Sans拒绝的很干脆。

Frisk仿佛早知道他会拒绝,接话时声音不大却坚定:“那,Sans,你教我做清道夫吧。”

“nope——kiddo,你不适合做杀手,”Sans坐到桌边擦枪托,“你太善良了,太善良的人是不能杀人,也不能做杀手的。”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要善良也得有强大的力量支撑才行,”Frisk低着头,手捏住桌子的边沿,在短暂的沉默后重新开口,“而且,有些人是不值得善良,也不能被宽恕的。”

“你能有这样的新认知是好事,但是,kiddo,你要明白,这世界没那么单纯。”Sans把枪放在桌上,“就像你要做杀手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你弟弟报仇,而我救了并不熟悉的你,听你说这样多的话,也只不过是因为你太像...她。”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你——为了复仇成为杀手,这是极其愚蠢的。你只有这么一条命,与其搭在复仇的漩涡里,不如回到有阳光的社会好好生活,你说呢?”

——他就这么直白的挑开了所有她想隐藏和她隐隐意识到的事。

Frisk很久没说话。

不论初衷是什么,面前的怪物救了她的命,对她比死去的家人里大多数的都要好,还耐心告诉她该去做的事......这样缠着他不放,于情于理都是她过分了。

她该离开的。

Frisk朝着Sans鞠了一躬,抬头时硬生生压下了眼底不知为何而起的雾气:“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Sans,我......很感谢你......有机会的话再见面吧。”

她转身往门外走,在她拉开门步入充满血腥味的走廊前,身后骷髅叹了口气,叫住了她:“kiddo,我不会让你做杀手......但你可以跟着我。”

Frisk于惊诧中回头,Sans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还是那么副懒懒散散的咧嘴笑脸。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从窗口来到她身边,房子里有淡淡的番茄酱和雪的味道。

他拯救了她,第二次。

(四)

Frisk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趴到窗边跟前拉开窗帘,想看外面的星空。

她动静很小,可客厅里的Sans仍然醒了,站在她卧室门口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枪。

“kiddo,”Sans开了灯,声音里还带点半梦半醒的沙哑,他把枪放到兜里,“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Frisk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她
还连头发丝都整整齐齐,显然是根本没有睡过,她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距离在老公寓那里最可怕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因着杀手惯无的定性,Sans带她搬到了新的公寓。

而她,纵然逃离了整座老公寓里黑暗和鲜血的影子,却还如同刚见到血泊的那天夜晚一般,成宿成宿的做同样的噩梦。

一闭上眼就会看见的阴森森的走廊和随即而至的鲜血在这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她最惧怕的魇——所以她几乎是不敢睡的,几个月了,只有在连精神都疲倦到无力去梦的时候,她才能昏昏沉沉的睡一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过Sans。也幸亏她不是会因熬夜生黑眼圈的体质,所以在今天之前,除了Sans有时候会问问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外,一切都相安无事。

大约她长久的沉默和因缺乏睡眠而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让Sans看出了端倪,他还是笑着,却沉着声:“kiddo,去睡觉。”

“我......”Frisk抓着睡裙裙摆磨磨蹭蹭半响,才终于吞吞吐吐开口,“我会做噩梦......”

一直以来她都算是个足够独立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解决,这样撒娇般的倾诉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Sans叹了口气,扶着她瘦弱的肩膀把她带回床边,自己也坐下。

“kiddo,你怕鬼魂吗?”

Frisk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睡吧——你记住,当初的事不是你的错,至多也不过是你父亲咎由自取,他怨不得你,你弟弟更不会怨你。”

“我知道他不会怨我......我只是......”Frisk抬头,对上骷髅的眼眶又收回视线,几次张口,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顾着所谓的善良,如果我能早早报警的话......”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Sans似是笑了笑,声音里全是自嘲,“我们没有改变过去的能力,不是吗?”

Frisk偏头,看见灯光里骷髅棱角冷厉到有些落寞的表情。

她想起来他也曾痛失所爱,张嘴半晌,只干巴巴吐出一句:“Sans...不要自责。”

“你也一样,”Sans对她笨拙的安慰报以笑容,又道,“——其实,我们没人会停止自责,可一切还是继续,我们得替他们活着,是不是?”

Frisk点点头。

“这就对了,无论身边谁不在了,我们还是得继续活下去,”Sans似乎是在面孔原有的弧度上笑了笑,“打个比方,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还是得好好活着——要是有空的话,你能帮我去看看城北郊外树林里那座坟墓就更好了。”

“这个比方一点都不好,”Frisk对他打的这个比方提出抗议,“是她的墓吗?”

“没错,是她的墓。抱歉,这个比方只是个小玩笑,但是——kiddo,终有一日我们会分离,空间或者生命上的,”Sans语气渐渐染上严肃的意味,“那一天可能很远,也可能很近,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他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只是偏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正如这几个月来他常常做的那样。他轻声:“晚安,kiddo。至少现在,不会再有噩梦了。”

看着他关上灯走出卧室,Frisk慢慢躺回床上。

他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取而代之的称谓是“kiddo”——就像他称呼中的这样,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把她看做孩子的人。

而他们,他们有一日也会分离吗?

就像Sans和他的爱人,她和她的弟弟那样,猝不及防,满怀痛苦的分离吗?

黑暗里,Frisk轻轻抑下聒噪不停的心跳声。

那之后她再没有做过噩梦,只是有时候,想到一些问题,她便常常失眠。

(五)

说是杀手,但Sans几乎不接委托的样子,懒骷髅每天都悠悠闲闲的喝着番茄酱,动不动就出去闲逛。

Frisk也问过他为什么几乎不工作,Sans只是耸耸肩,揉揉她的脑袋:“杀手这种工作可是没有法定节假日的,为什么不轻松点呢?再说,kiddo,你也不想和一个满身血腥味的骷髅共处一室吧?”

也对,血腥味暂且不提,就Sans的安全考虑,还是轻松点好。

Sans每天出去闲逛,带回来成瓶的番茄酱和给她的小礼物——通常是一本书或者一条发带什么的。天气好了他们就一起出去走走,外面有风雨他们就窝着看看无聊的综艺节目或者动画片,或者某个无所事事的下午,Sans把量子物理和笑话书混着看,而她躺在他旁边睡懒觉......就这样,就真的很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Frisk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公寓里发生的事,有时候她甚至记不得Sans是个杀手——但是身体会记得。

所以电视里报道缉毒相关的事件时她还是会捏住衣角,看见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时她还是会愣神。

没办法的,她不可能忘得掉——那些洁白如雪的粉末状的东西,它们是一切的源头。

Sans显然也注意到了。

某天这骷髅全副武装着出门之前,仿佛突然来了兴趣似的问她:“kiddo,和我一起去吗?”

Frisk在诧异和微的惊喜中,第一次和Sans一起“工作”。

没那么酷炫,也没那么严谨,她跟在Sans身后,看他几乎无声的破门而入,然后轻松挟制住制毒中的目标。比他高几头的男人被他用黑洞洞的枪口顶着,汗如雨下,说话都打着结巴。

Frisk站在一边,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Sans——他拿着枪,眼眶漆黑,咧着嘴的笑容里仿佛有寒气流淌,他明明还没做什么,那股气息却让她明白他和平时里那个懒洋洋家伙的不同。

......她因而有些害怕。

已经确认好目标,Sans却没有急着杀那个人,他用枪口对着那个人,让他把屋里所有的毒品全都拿出来。

很快,装着白色粉末的袋子在茶几上堆成一座小山,Frisk站在旁边,仿佛看到了曾经父亲贪婪的嘴脸。

“kiddo,”Sans递给她一副手套,指了指旁边酒柜上的藏酒,“把它们烧了。”

Frisk偏头看他,Sans仍用枪指着那男人的喉咙,但她接过手套时触到的骨节却仿佛都是温暖的。

她用酒把那些脏东西浇得透透的,Frisk伸手用打火机点燃它们,在酒液里,火焰恣意飞舞,在她天蓝的眼底印下赤红的舞姿。

在她欣赏火焰的某一刻,Sans扣动了扳机。

Frisk回头,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一枪直击心脏。

Sans手里握着枪,赤红的鲜血和火焰一起映照在他森白的骨骼上,他慢慢走过来,还是那么笑着,问她:“kiddo,你怕吗?”

死去的男人害过无数像她一样的孩子,骷髅怪物的笑脸熟悉的一如既往。他是个很懒的家伙,却为她如此用心良苦。

身后的火焰烤得她也变得炽热,Frisk冲他微笑,去握住他没拿枪的手掌:“我不怕,Sans。”

于是骷髅带着她离开,徒留猩红的鲜血与火焰,更不管火与血中挣扎着的白色的丑陋影子。

那之后Sans又一连接了好几个工作,目标方都是毒枭。他带着她一起去,不让她动手杀人,只让她销毁所有毒害人的东西。

Frisk知道他已经很少接委托,也知道他让她销毁那些东西的意义。

她会感动,只是更多的,感动和一切其他的情绪流露在认真准备的晚餐,给在沙发上睡觉的骷髅盖上的被子和越来越久的对他的注视上。

仅此而已。

......她哪里还能奢望更多呢?

(六)

Frisk看一圈身边的辉煌灯火,还有餐桌旁佳人微笑的倩影,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以前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的,不是家里没钱,只是父亲不会乐意把钱花在她身上,因而她过去的十三个生日,无一不是日子照过。

但Sans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她的生日,然后他带她来了这里,原话是:“走吧,kiddo,这可是你唯一一个十四岁生日不是么?我们得好好庆祝。”

“唯一一个十四岁生日”,这样的话听起来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奢侈,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日子一样。

“十四岁生日快乐,kiddo.”侍者开了酒液闪光的香槟,对着她,Sans举起酒杯。

Frisk坐着,有微的局促不安,也拿起酒杯,和他轻轻对碰:“谢谢你,Sans。”

说罢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却险些呛着。

Sans冲她笑一笑:“慢点喝,也许以后我应该多带你来这样的地方?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比较之下,你做的饭菜会更好吃。”

“别打趣我啦,Sans,”Frisk的脸颊被饭店的温暖映得有些红,又喝了口香槟,“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

“轻松点kiddo,我们不说这些,”Sans笑着摇摇头,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手提袋,递给她,“礼物,你可以现在就拆开。”

手提袋里是个扁平的礼盒,Frisk打开,稍微愣住了。

里面是条裙子,天蓝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

“我不太会挑这种东西,”Sans摊了摊手,无奈般的叹了口气,“喜欢吗?”

Frisk点头,伸手摩挲裙子柔软的布料。

她一直是穿裤子的,不如说姐姐剩下的衣服她也只有裤子可以挑拣着穿,而且裤子可以在她被打时保护她的一部分肌肤。

和Sans在一起这么长时间,Frisk却几乎忘记了她已经不会再被打,也不需要挑拣别人不要的衣服,更忘记了她是个女孩,以前也想过有一天能穿着轻飘飘的裙子在阳光下转圈。

但是他想到了。


后来的事情Frisk记的很模糊,唯一有些印象的,是尽管Sans阻挡着,但她还是喝醉了,Sans不知是抱着她还是背着她回的家。

她只记得回去的路上星星很亮,路灯斜斜打下温暖的光晕,她搂着Sans微凉的脖颈,轻轻的,用从未用过撒娇一般的语气告诉他:“我爱你。”

她似乎只说了一遍,又或者说了很多遍。

只是Sans,他一直沉默着。

但当她终于又躺回熟悉的柔软的床上,骷髅冰冷的指节帮她盖好被子,模糊至若有若无的,她听见一句话:

“我是要进坟墓的怪物了,而你还是孩子。”

那个声音低沉,带着她熟悉的,很淡的温柔。

而她不知道的是,黑暗里,Sans曾久久坐着,最后他带着枪,第一次在黑夜里出门。


Frisk醒来时没看见Sans。

她乱着头发,对着空旷旷的屋子愣了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

然后她意识到,这大概是第一次,Sans没有和她说一声就出门去了。

......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吗?

Frisk给小番茄浇了水,准备了做午饭的食材,又等了好一阵,Sans还是没有回来。

最后Frisk决定出门转一转。

然后,完全是无知无觉般的,她又回到了老公寓前。

她犹豫半刻,最终决定上去。

几个月过去,屋门口还封着警戒线,Frisk绕开它们,走进积灰的屋室。

墙壁上地板上仍有发黑的血液和带着硝烟弹孔,一室灰尘的味道中血液的铁锈味仍久久不散。

Frisk有些颤抖。

这是她住了十三年的地方,她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

她如孤魂般晃进她和弟弟的卧室。墙壁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底下弟弟稚嫩的涂鸦也碎的干净。一片狼藉中,她看见一只咖啡色兔子的耳朵。那是弟弟三岁生日的时候她攒钱送的,弟弟很喜欢,每天晚上都要抱在怀里。

Frisk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拍尽上面的灰尘,紧紧搂在怀里,慢慢朝门外走。

走过走廊时,她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时,几乎又要哭起来。

——那是个倒在地上的孩子身影的轮廓,用白粉笔勾画着。这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Frisk颤抖着挪开脚,这时候,有什么人从门口进来,她赶忙把自己的身影藏到门后,侧身间模糊看见是三个男人走进来,走在前面的人格外眼熟。

他们走到窗前,走在后面的两人中的一个发出询问:“Norman,我们知道你是大忙人,我们也想快点完事。你只要说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

Norman——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听过。

她有些熟悉的那个男人回过身来,脸上净是不耐烦的神情:“那家伙站在这儿,他要去拿他的枪,然后我们打中了他,就这样。”

Frisk怔住了。

她见过这个男人——那天之前,就是他穿着一身驼色西装,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和父亲说了些什么。

“你的陈述里说你是第一个进入屋子的人,而且你的枪里的子弹打在那个孩子的后背......Norman.Stanfield,你是按程序来的吗?”

Frisk捏住怀里兔子的耳朵,狠狠盯着他们。

“听着,我失去了一个好队员——你们他妈的到底想让我怎么样?”Norman靠近那两个询问的人。

“配合。”他们对视一下,耸了耸肩。

Norman看着他们,露出有些神经质的笑容,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瞎扯淡!你想让我配合你工作?——来我办公室,4602。”

话毕,他拨开那两个人,大跨步着走出屋子。

Frisk紧紧跟着他走出公寓,又叫了出租车跟着他鸣笛的警车,看着他走进联邦广场的缉毒大楼。

她看着他远去,回神时,她手心被自己攥的生疼,松开时红的仿佛淌血。


几乎是同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座城市里的某个角落,某个下手向来干净利落的杀手,因不充分的准备,久违的伤的不轻。


Frisk一直等到快傍晚,Sans才回来。

她偏头想和他说着什么,看见他外套上猩红的鲜血,怔住了。

伴随着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和捂住胸口动作的是外套上一大片的鲜血——种种征兆都告诉她,那是他的血。

“Sans,你——你受伤了?!”Frisk跑到他旁边,一时竟连手都颤抖起来。

Sans坐在沙发上,冲她摆摆手:“别那么紧张,kiddo,这些原本就该是家常便饭,而且我算是达成心愿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虽然受了伤,他语气里却实实在在的有开心的意味,这让Frisk愣住了。

“Sans——你,”Frisk抱住怀里的兔子,“你是不是——杀了那个,‘只剩一个了’的凶手?”

“是,我和你说过那家伙很狡猾,他躲了好几年了,我最近才找到他,可惜还是准备不充分,”Sans把外套脱在沙发上,白色里衣上也是鲜血,他提了急救箱往浴室走“不过他总算是死了。”

“那——Sans,你能帮我杀一个人吗?”Frisk盯着他,眼圈已经红了,“他叫Norman,Norman.Stanfield,地址是联邦广场缉毒大楼4602——是他杀了我弟弟。”

Sans顿了顿脚步:“nope,kiddo。”

Frisk看着他重新抬脚的背影:“Sans。”

于是Sans又停下。

“......Sans,你和我说,“为了复仇成为杀手,这是极其愚蠢的”,你说“你只有这么一条命,与其搭在复仇的漩涡里,不如回到有阳光的社会好好生活”......我都记得,”Frisk抱着怀里带着笑脸的兔子,抬头看他,天蓝的眼里全是泪水,她身体轻轻颤抖着,“我没有这么做,可是你,Sans,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吝啬?”

Sans回身看她:“kiddo,你得忘了那些。”

“我也以为我可以忘了!可是我不能,Sans,我不可能在看见我弟弟倒在地板上的轮廓后忘了这些,这些所有的一切——你也没有忘了,你还是杀了他们,是不是?”Frisk握紧拳头,瘦弱的肩膀随着哭泣不断耸动。

“kiddo,我去处理伤口,你冷静冷静,”Sans看着她,“我们等下再好好谈,行吗?”

Frisk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卧室里,而Sans,听脚步声他是走进了浴室。

Frisk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浴室里传来撕扯绷带的声音。

她泪痕已干,天蓝的眼里映着桌上漆黑的枪。

Frisk戴上Sans给她做小礼物的墨镜,抱着怀里的牛皮纸袋,轻轻合上了门。

(七)

Frisk推开男厕所的门,里面静的可怕。

也算得上她运气好,到大厦门前的时候Norman正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她跟着他,一路到这里。

Frisk悄无声息朝着最尽头那间合上的隔间走去,正准备摸出牛皮纸袋里的枪,卫生间的门突然阂上了。

Frisk被惊的一颤,回过头时,Norman站在门边,看着她。

他慢慢走过来,脸上露出个令她不寒而栗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angle?”

“...Frisk。”她轻轻收紧怀里的牛皮纸袋。

“Frisk...”Norman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把它放在嘴里咀嚼一般,他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她怀里的牛皮纸袋,“我希望你把这袋东西放到地上。”

面前的人周身散发出可怕的气息,Frisk弯下身,把它放在地上。

“很好,”Norman笑了笑,掀开西装外套,掏出一把枪,“你是来送快递的是吗?——是哪个厨师的菜?”

“没人叫我来,”Sans的身影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Frisk抬起头看着Norman疯狂的眼睛,“是我自己。”

“所以,这是个人恩怨,是吗?”Norman笑了笑,把枪放在手里转一圈,“告诉我,我又他妈的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

她看着他,走廊上的鲜血,震耳欲聋的枪声,弟弟倒在地上的粉笔轮廓不断在她脑中盘旋,Frisk流下泪来:“你杀了我弟弟。”

“——我很抱歉,”Norman看着她,然后他半蹲下来,微笑着,几乎和她眼睛对眼睛,“angel,你想和他一起吗?”

Frisk摇头。

“人们都一样——当你开始由衷地恐惧死亡时,才开始学会珍惜生活,”Norman伸手抚了抚她因出汗而粘在耳边的头发,笑脸诡谲,“告诉我,你热爱生活么,angle?”

“是的。”Frisk颤抖着,握紧自己的拳头。

“很好,”Norman笑了笑,“因为我不喜欢杀死一个不热爱生活的人。”

话毕,他拿着枪,顶住她的喉咙。

枪口冰冷,Frisk执拗的看着面前疯狂的人。

她怀里还藏着把匕首——从Sans那里偷拿的。

如果她会死,至少也要杀了他。

Frisk悄无声息的把匕首往外掏,几乎是同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是个年轻人,看见Norman,喊他:“Norman,我刚刚到处找你。”

“你没看见吗?!我现在很忙!”Norman转过身,给那人示意他身后的Frisk。

“Norman——”那个年轻人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颤抖,“Benny死了,在帮我们取东西的时候。”

Norman做出个夸张的惊讶意味的动作,回身看她,良久,叹了口气:“今天的死神......让人捉摸不透——Malky,你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好吗?”

被他称作Malky的年轻人点点头,而Norman转身离开。

Frisk跟着Malky走进4602室,她被安置在一把椅子上,袋子被Malky拿走了,隔得太远,她用不了匕首。

Malky把她袋子里装的枪拿出来扔在桌子上,看她:“你拿着枪是想做什么?”

另一个人正看着报纸,嗤笑一声:“或许这孩子是想拿下整座大楼呢。”

Frisk静静坐着没应,只听见安静的走廊上,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她拽紧了手里的墨镜框。

来人是冲着这间屋子来的,只是不是Frisk想的那样——他拉开了门,对着屋里除她外的两个人,干净利落的,一人开了一枪。

“kiddo。”

Frisk终于敢回过头,眼里净是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身影。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抽噎着颤抖着扑到他怀里。

他身体冰冷,骨头咯得她身上发疼,可她不愿意松开,就紧紧搂着。

“Sans.....Sans......”

“别怕,kiddo,我在这里。”

(八)

“kiddo,”Sans走到她面前,“以后你不能这样了,做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好吗?”

Frisk轻轻拽着沙发上的绒毛,点头。

“现在很晚了,”Sans揉揉她的头发,“去睡吧。”

“Sans......”Frisk拽住他的衣袖,耍赖一般,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你陪我睡好不好——我害怕。”

Sans犹豫片刻,点头了。

Frisk永远记得那个夜晚,Sans睡在她身边,她像个抱着玩具的孩子,固执的把他的胳膊搂在怀里,窗外风很轻,送来远方警笛的声音。

(九)

清晨,只是没有阳光。

Frisk站在走廊里,被人捂着嘴,手里的纸袋被另外的人拿走。

她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全穿着黑衣蒙着脸,来势汹汹。

她不傻,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我现在问你问题,你点头或摇头回答我。”一个高个子男人盯着她。

Frisk点头。

“他是一个人吗?”

Frisk点头。

“他在等你吗?”

Frisk点头,眼圈红了。

“你有房间的钥匙吗?”

Frisk摇头。

钥匙在她外套的内兜里,很快被搜出来。

“警告你,老实点——你们之间有什么敲门的暗号吗?”

Frisk点头,在身边的墙壁上敲着,三下后停顿,又敲了两下,最后是一下。

他们是有暗号,但是和这个不一样。

她相信他会明白的。

Frisk被挟制着押到走廊另一边,她看着黑色衣服的人在门前敲了“暗号”,那之后,他们用钥匙开了门。

一片安静里,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入。

短暂的沉默后,枪响划破空气,血腥味开始扩散。

Sans——Sans!!!

那子弹仿佛打在她心口,Frisk大哭着,张嘴要喊的声音被尽数捂住。

她身边的黑衣人看了看走廊,打开对讲机汇报:“α队,有人员伤亡,人员伤亡。”

对讲机对面,Norman的声音传过来,却是对着另外的人说的:“把所有人都叫来!”

于是只片刻,楼下警笛声大作。


好几波人冲进去,枪声一次又一次响彻走廊。

去突击的人都倒下了,而Sans似乎从门口到了走廊外。Frisk始终竖着耳朵听着,但枪声实在是太乱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伤。不过至少,现在那些人都有些瑟缩,不敢走过最后那个拐角。

又一个人被队长指名着走过拐角准备突击,却突然停住,良久才开口:“是他......他正用枪顶着我的头。”

然后,Frisk所熟悉的那个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只是比平时更冷:“把那个女孩儿放了。”

Frisk被松开了。

她几乎腿软,却快步跑着,奔到Sans身边抱住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肩膀上中了一枪——他原本就有伤。

“kiddo,把墙上的消防斧拿过来,”Sans仓促的摸摸她的头,仍把枪口对准外面,“快去。”

Frisk取下消防斧,而Sans把刚才那个人挟持着带走,对着屋顶上的防火警报器开了几枪。

警报器被打碎了,水从喷头里不断往外洒,走廊里仿佛下了大雨一般。Sans和她闪进屋里,刚才那个人被Sans扔在门外。

于是他们一时不分敌我,所有子弹都打在门外人身上。

Sans接过她手里的消防斧,拉着她跑进屋里,迅速填补弹药,他靠在墙边喘着粗气,只顾得上把她往后揽一揽:“别靠近窗口。”

说罢他站在窗边,迅速取掉窗台上的小番茄树,然后闪到另一边。几乎是同时,窗口外有人开始射击,玻璃碎片到处乱飞,墙壁上全是窟窿。

Frisk扑在地上,心脏跳得像擂鼓,耳朵也快被震聋。

一轮射击结束后,屋里一片狼藉,红外线的从窗口处扫射遍布全屋,Frisk贴着墙壁爬到Sans身边,Sans在刚才的扫射中又挂了彩,但很快起身,拉着她跑进厨房。

“Sans,我们——我们怎么出去?”Frisk站在墙边,看着他怒吼如野兽般把家具全部堆到厨房门口。

“kiddo,交给我,”明明没有眼珠,Frisk却从他眼框里看到了狠厉的气息,“是时候退房了。”

说着Sans把桌子推倒,护住她的身体,然后他对着排气扇开枪,结构疏松后,他举起消防斧,用受伤的臂膀狠狠一下下凿开那面墙。

墙壁后的通风口被他砸开,他把小番茄树扔下去,接着来抱她。

排气扇的通道里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头,Sans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放进通道。

Frisk要往下走,扶着狭窄的通道却突然意识到什么:“Sans,这里太窄了,你没法过去——我不走!Sans——”

Frisk不断把身体往外撑,而Sans试图把她按回去,她挣扎着搂住他的脖子,哭喊着。

“kiddo,听着,我之前不帮你报仇,是因为我知道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会报复,而你要活着——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而你在这里我们俩都会死,”Sans捧着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顶住她的,“我会逃出来,然后咱们会去别的城市——相信我,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的。现在,kiddo,快走!”

“你只是在安慰我,Sans,我错了,我听你的话,我错了——你别丢下我——”Frisk语无伦次,脸哭得皱成一团,“我不想失去你,Sans——”

“你不会失去我,kiddo,是你把我从坟墓里拽出来了,我现在有你了,我不会觉得生命长而无趣,我想活着。”Sans最后拥抱了她,他的侧脸贴着她的,冰冷而火热,“kiddo,我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了,你永远不会再孤独了——去我带你吃饭的餐厅,一小时后我们在那里见。现在,kiddo,快走。”

Frisk仍哭着,Sans用指节去擦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Frisk,我爱你。”

她抽噎着,紧紧拽住他的手:“Sans,我也爱你。”

最后的寂静里,她慢慢往通道里沉。


通风口四通八达,她听到很多声音。

他们的屋子里传来火炮轰炸的声音,不久后楼里有人喊着发现了一个伤员,警察们骂着脏话,他们边骂边说“连一个杀手和一个小女孩都抓不到”……

Frisk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淌着泪,她紧紧裹着身上的外套,不断往下沉。

终于到了尽头,踹开闭合的铁皮挡门,Frisk抱住小番茄树,站在原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大步奔跑。

那些进屋的被人全被他杀了,如果有伤员而他们又找不到他,那一定是他。

警察们从侧门撤退,如果他出来,一定会从正门里。

和警察们跑的方向相反,Frisk在人群里奔向大楼正门口,如逆水而上寻求氧气的鱼。

她跑到对面的街道上,远远的,顽固的盯着那门口。

(十一)

终于,在正门里,她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缓慢的往外走。

他抬起头,隔着街道上的警车和行人,他看见了她。

——他身后,Norman正举着枪。

Frisk想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

Sans被击中了后心。

Sans倒在了地上。

Frisk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奔跑。

而Sans,在倒下的同时,他拉开了身上手榴弹的拉环。

巨大的爆炸声和热浪袭来,Frisk跌倒在地。

(十二)

Frisk紧紧拽着身上的外套,大哭起来。

(十三)

终于,她在某一刻起身。

夜晚很静,Frisk大步大步的奔跑着,学校的围墙和铁栅栏都拦不住她。

城市这只巨大的野兽终于安眠,Frisk不停的奔跑,一直到这座城市的边缘,一直到他说过的“城北郊外树林”的地方。

他说那里有座墓,是他爱人的。

一片青葱里,两座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

Frisk走过去。

第一座墓碑上写着“papyrus”,黑白色的笑脸里,瘦瘦的骷髅笑得很开心。

第二座墓碑上写着“sans”,没有贴照片。

这里没有女孩儿的坟墓,只是Papyrus的墓碑上刻着短短一句话:“我最酷的兄弟,我很快去见你。”

Frisk想起来,她曾模模糊糊听见他说“我是要进坟墓的怪物了”。

他没有骗她,又彻彻底底的骗了她。

……她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把身上肥大的蓝色外套脱下来盖在写着他名字的墓上,外套兜里那颗小小的红色番茄在晃动中掉了出来。

前一阵一直在下雨,Frisk轻轻拨开墓前一捧新土,把番茄埋进去。

她伸手拥抱那墓碑。

冰凉的,和他的骨骼一样。

“Sans,我也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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